
人物故事背景与原作《真相之下》完全不同
作者进行了大量的二次创作,酌情观看
(相关资料图)
时代背景为伦敦近代时期,以艾玛侦探为中心角色,无爱情感情线
主要出场角色有:艾玛·伍兹(园丁)诺顿·坎贝尔(勘探)、伊莱·克拉克(先知) 、弗雷迪·莱利(警长)
人物外形参照:BV1DK411r7A5
注意:
此案发生时,诺顿为艾玛侦探的主要侍者和助手。而奈布·萨贝达因一些原因并不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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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警,警长好。”
诺顿把那一个档案往自己身后塞。他感到脸上冒了些冷汗出来。
“哈喽……”
弗雷迪蹲下。
“找到伍兹让你找的档案了吗?”
“找到很多相关的……”他指节敲击地上放的那叠拆开的牛皮袋,里面冒着几张大小不一的硬纸,有的印了字,有的是照片。
弗雷迪从那叠牛皮袋中抽出了些的文档,看了会,抬眼:
“……她让你查这个?”
诺顿点点头。
深出了一口气,弗雷迪松开那几张纸,放回,站起身。
圣彼得医院里的味道不如药理室那儿那么扑面而来,这大概也得益于其地方之大。不过,那些木房梁被虫子啃食得灰头土脸,总让人不敢放下心在这儿待。
桑德用力地扯了扯,但连接着他的腕部和床头柱的手铐纹丝不动。他只能留在嘎吱响的病床上,能触及到最远的地方,也只有床头柜。身下是泛黄但还算干净的被单。
他嘴里嗓子着,剧烈的疼痛和寒日的冷冽混在一起,叫他糊涂起来。一半的视野被染成褐色的绷带遮住,但眼球还在不安地转动,最终看向门外。
“咚隆……咚隆……”
外头松缓的脚步声传进来,这让他有些害怕,脖子缩起。但桑德还是细细地听着。
脚步声停了。
“咔——”
门被打开,他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但看清来人后,又松了下去。
那是呼着白气的艾玛,她右手握着门把。
她向身旁为她带路的道了声谢,等对方离开后,转头走进病房,将门关上。
“你好,桑德先生。”
桑德的整个脑袋上半部分被裹上白色的绷带,只露出了一只眼睛。脑袋下部露出了鼻孔和嘴巴。
艾玛随手拿了房间内的一个破椅子坐下。
“我带了一个好消息。”她看见桑德的脑袋动了一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之前苏格兰场对你为犯人的认定会被否决。整起事件会被重新调查。”
她停顿了一下,又戴上了笑容:“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能抓到真凶。”
桑德身体抖动了一下,转过来。露出的那只眼睛被死命撑到最大:
“……什么?”
“我们发现你食用过安眠药,在那个晚上,”艾玛把笑容收起来,看着对方,“应该没有杀人犯会在犯罪的夜晚食用安眠药。”
他呆滞了会,随后心虚地转开视线。
“我敢肯定,你见过真正的凶手。”
“……不。”他抬头瞥了眼艾玛,又收了回去。
“我就是凶手。”
他的沙哑的嗓音似乎在发抖。
“你要保持这个说辞吗?”
桑德没回答她,只是继续低着头。
艾玛站起身,脚跟轻轻敲击了几下地板,绕着桑德看来看去。
“……真奇怪啊。你是护主的帮凶?不,不对,你不是。那样的话,你就不该被灌下安眠药。你被威胁了?被要求顶罪?”
桑德的手捏紧了被单。
艾玛凑近了些:
“让我猜猜啊——”
“——犯人是瑞尔瑟家族的人?”
“咚”桑德几乎快要跳起来,直勾勾地看着艾玛。
侦探小姐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猜对了。
几声粗的喘气声过后,他凶恶的眼神松开,语气也软了。
“……我就是凶手,就是这样。”
女孩安然地看着对方,随后直起身子,咯咯地笑了几声。
她轻巧地走到窗边,打开。久违的阳光从窗口穿进来。
比起刚才要暖和些了,行人也不至那么稀少。
“这算是个好天气吧。”
“……我不知道。”
艾玛倚靠在窗边:“真想知道你会选择哪边。”
“…什么选择?”
她看着窗外,街边的老人享受着下午两点时分太阳的温存:
“是交代一切,寻求苏格兰场无法保证的庇佑。”
“还是顶替犯人,在狱中度过安详的余生。”
艾玛看向房间阴影处的桑德——他又沉默了,头低着。
空气静默了许久。
“……好吧,你自己考虑,”艾玛摊了摊手,往门口走去,“我的委托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咯噔,咯噔……”
她绕过椅子,手伸向门把。
“等等!”桑德手撑着,向前倾。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唯一露出的那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艾玛。
艾玛没回头,手还按着门把手。
她眼睛看着门木板:
“……我会赶在面对这种情况之前,创造出第三个选项。”
“第三个选项…第三个选项…”
艾玛身后传来不断的嘀咕声。
“……不,要是我当时,要是…”本就不清晰的声音逐渐混上了呜咽,“……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艾玛回过头。
他用脏兮兮的,带血的手去擦那只湿润的眼睛。
“咯噔,咯噔…”
桑德停止出声,他看见艾玛又走回来了。
她盯着桑德看了一会。
“被警卫抓到之前,你当时应该是打算出城吧?”
“…当时我近乎身无分文。”
“那你打算去哪?”
他张了张嘴,又抿上了。
他眼睛向旁瞥去:“那是产生海洛因的地方。尼可勒……养父,我和他在那儿,我只是照他说的做而已。”
艾玛沉默了半晌:
“…你愿意和我说说这些事吗?你似乎需要一个树洞。”
低着脑袋。黑灰的脏手指用力揉捏衣服,弄脏了它大半。他还是犹豫自己该不该开口。
艾玛盯着他半会,而后,直起身子离远了些。房间里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
“算了,都到这步田地了。”
指针走了几步后,对方拢了拢被子,大概是被冷着了。
“……把窗户和门关上吧。”
这不是值得说的事情,他自然不愿给他人说。
“大概在六年半前,我被他带走了。尼可勒梅先生——他会让我私底下这样称呼他。他只让我做些打下手的工作。我如果没被他找到,当时就会死在臭水沟里,或者以后死在别的什么地方。”
桑德他过去不是孤儿,这被短暂地提到了。在不知为何、何时开始的几年流浪之后,恰迈入青春却皮包骨、衣服不齐整、每日和一众流浪者一同哄抢教会的白粥的他,渐渐到了将死的地步。
他被发现时如一件死尸一般,浸泡在酒厂排放的污水中。或许是看人可怜,死者“尼可勒梅”将他带回了去。
就像将诺顿带回时一样。听他这样说时,艾玛暗暗想道。
死者很早之前就有私制低精度化工产品的经历,这大概是他的兴趣爱好——说是痴迷也不为过。据说他的父辈里有在那段假药风波里顺风而上的人物,他大概也受此影响。
桑德来之后,死者主要让他帮自己打下手,无论是在他的私下的化工室里,还是在商铺里。两人过得虽说不富裕,但总归平静,就像真正的家人一样。
直到一年半之前。
“他没说由头,只是带我在那个地方里连轴转,我也只是跟着他的步子。他很执着于这个东西。”
死者注意到了海洛因,那时海洛因还没现在这样闻名于世。
产生了仿制的想法,于是死者开始了整日地研究。但不同于他过往的仿制经历,这一次要艰难得多,稍不留神就会发生事故。但他却愈发着迷。
那段时间,化工室里总发生大大小小的爆炸,桑德被烧伤了好几次。难忍的疼痛,使他不得不使用吗啡等镇痛药物。更不要说独自掌控关键步骤的死者,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身上有那么多伤痕,他的左手也被一次爆炸炸残了。长期呆在化工室里,腐蚀气体也让他的食道呼吸道整日抽痛。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只靠药物勉强度日。
尽管如此,但事实还是证明,死者是个天才。他不仅只靠几篇文献仿制出了海洛因,甚至改善了整一套制作流程。
“该说是运气好吧。没想到还能靠这个挣钱。”
他们熟识制作流程后,恰好到了海洛因开始声名鹊起的时候。
那时起,它便不只是个药品了。像是万灵丸一样,它被加入到各种食品、饮料、化妆品等中。其中,自然有很多贪图便宜的商人,会更愿意购买他们的“本地海洛因”,来制作以上那些东西。
这大半年间,死者与很多大小商贩有合作,海洛因源源不断地被产出,先令源源不断地涌入。但他从来不让桑德掺和进这些钱来钱往的事情。
“侦探先生。”
艾玛回过神。
“怎么?”
“你觉得它真是那样的‘万灵药’吗。”
“海洛因?”
对方犹豫了会,点头。
“我不清楚,”艾玛摊开手,“是发生了什么吗?”
“他开始用那些这种东西后,状况多少有了好转。但……”
在制备出海洛因之后,死者便用海洛因取代了吗啡来进行止痛。那之后,他的精神确实好了很多。
但随时间推移,死者越来越依赖海洛因,变得喜怒无常,变得顽固卑劣。
“但我仍会照顾他。因为他是我的父亲。”
“即使他哪天会不认得我。”
“我以为会是这样。”
艾玛看着他,张开嘴,想说些别的安慰他,但最终不由自主地变成:
“我很抱歉。”
桑德愣了一下。
他看着艾玛一会,随后摇摇头:“不,不用。”
“世事难料,不是吗。”
“……是啊。”艾玛手捏紧了玻璃杯,又松开。
“介意我多问你几句吗?”
“问吧。”
“你之后怎么会去手工场做工呢。”
“你知道的,镇痛剂,”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臂,“所以我需要钱。那东西太难忍了。得去药店里买纯洁的。”
“不找尼克先生?”
“没有那个必要。”
艾玛将水杯放回到床头柜上。
“真是个好故事啊……”她手摸向腰边的口袋,“你接下来打算静观其变吗。”
“难道我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可做吗?”
“当然有,”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型的针线包,“我可以让你现在轻松些。”
艾玛瞥了眼对方被铐住的那只手:“苏格兰场真的很不人道啊——你也不想大半天都举着手吧。”
“作为交换,能告诉我化工室在哪吗?”
“不怕我逃跑吗?”
“你不敢的,你听到走廊有脚步声都像是快吓破胆了。”
艾玛看见对方的视线迅速滑向了地板。
心虚了。
“……米切姆街区。你知道的,那是旧城区,临近城市的边缘,有很多废弃的房屋。现在基本没人住那儿了,只有一些老人或者流民。”
“尼克先生他卖假药的伯父曾在那儿有一间房。但他没有子嗣,于是这间房被赠予了尼克先生。”
“格罗夫街,36号。”说完,他晃了晃手链。
“感谢你的协助,桑德先生。”
艾玛站起身,从针线包里摸抽了一根比针粗得多的铁丝。她凑过去,铁丝头插入那个小孔,又左右转几下。
“咔嚓”
连着桑德手腕的铁扣松了。
桑德轻轻扭动了手腕,上面已经有红印了。
“记得在回苏格拉场之前,你要把自己铐上。别被随行的警卫发现了。”
“我可不想被我的委托人训斥。”艾玛将铁丝收了起来。
桑德犹豫了会,点点头。
“那好,是时候分别了,桑德先生。”她将帽子戴上。
“…不,等会,”桑德下到地板,轻揉着手腕,“如果我不告诉你那个地点,你要怎么办?”
“那我依然会帮你把手铐解开。”
“……不,我不是想问这个。”
他放下手腕:
“如果我不告诉你,你难道就不去那个地方了吗?”
“……啊,我懂了。”
艾玛歪着脑袋。她捻着帽檐,凑近了桑德。
紧接着,她冁然一笑:
“你难道是认为,我没法子找到这个地点吗?”
【搜查记录】
时间:12月18日下午3:30
地点:米切姆,格罗夫街36号。
基本情况
1、现场为200平方米的单层房屋。除大厅之外,只剩下一个办公室模样的单间。
2、大厅里,有六张长桌子。每两张为一组紧贴,三组并排分别放置在房间东侧,西侧,以及中心位置。东侧和中侧放置着各种各样的仪器,工具,纸笔。西侧摆放了非常多盛放物质的瓶罐,桌子下还放着许多装着各种东西的麻袋子。
3、东西两侧的墙壁都有挂着棉板。东侧棉板上为空,而西侧则订了各种布满字符的纸张和东西在上面。大门正对的墙壁有一扇长6米、高1米的窗户,而大门的一旁紧挨着一扇门通向那个单间。
4、单间里,左右柜子里摆放了很多药物,但百分之九十是一种黄褐色块状物质。中间放着一张较精致的宽木桌,上面放了些本子纸张。后方是一个大窗子,窗子下方摆放了一个矮木柜。
现场勘查
1、门口积雪上布满脚印,大门的锁已被用钝器破坏了。打开门后,门口的沾雪渣的脚印往室内延伸,主要延伸到了旁侧的单间。根据脚印的湿度推测,“他们”最多是半个小时前才离开这里。
2、现场遭到了严重破坏。部分仪器被打翻在地,玻璃碎片、铁罐这种东西到处都是;有几个麻袋也被倒置着,里面的烂植物组织翻滚出来,散发着臭味;西侧棉板上的的纸被撕得残破,碎片被随意丢弃、踩踏。东侧的棉板虽然是空的,但有曾订上过一张长两米宽纸张的痕迹,推断是不久前被带走的。
3、单间里也是一片狼藉,柜子上的有几袋被割开,褐黄色的块碎倒了下来。后方木柜的锁遭到破坏,里面的东西也被带走。根据放置痕迹,里面的东西大概是硬币和纸张。
4、在收拾现场时,在一个未被倒置的麻袋深处,发现一个破旧的本子,内容像是账本之类的。
询问检验
1、现场有非常多杂乱的指纹、痕迹。有一些布着灰尘的指纹来自桑德和死者。
2、经桑德确认,被破坏的木柜里确实是死者的资产,而东侧的棉墙上原本挂了一个巨大的旧版的制备流程图,上面有记很多修修补补的备注。
3、那个破旧的本子,是死者的海洛因交易账目,每单次交易都记录了交易人,交易量,交易目的等。他也有在上面记录生活的琐事,比如,他在最后一次交易的末尾提到,瑞尔瑟家族提出,在16日的晚上要和他谈合作。
16日晚上——正是警方推测的案发时间。
……
诺顿将“账本”合上,脑子成了一团乱麻。他心里暗暗地诅咒艾玛。
从米切姆街区又赶回苏格兰场的艾玛此时正窝在沙发里。她盖着诺顿的外套,闭眼休神。
“辛苦了。”
听见声,她眯瞪了下眼睛,睁开。
弗雷迪将水杯推到她面前。
“……会开完了?该说的都说了吗?”她慢慢立起身子。
“当然。”
艾玛看着弗雷迪的面容。这老家伙居然还长得与自己记忆中样子分毫不差,只多了些若隐若现的皱纹而已。
她低下头,有些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
艾玛抬起头。
“我想起以前叫你‘莱利叔叔’的时候了。”
“……那么久远的事你还记得?”
“这有什么久远的,你不是还保留着我母亲的照片吗。”
艾玛意料之中地看见了弗雷迪脸上表情僵了一下,她笑着继续说:“怀旧不也挺好的吗。”
“好吧好吧。”
弗雷迪有些拿她没办法,任由艾玛那样调笑着他。
“话说回来,你当时提出要拜访他时,我当时还以为你会对那位老警长很感兴趣。”
弗雷迪随口提了一句。
艾玛目光滞了会,但很快回到正常状态:
“当时…当时确实很感兴趣,毕竟是二十多年前号称‘苏格兰场的轴齿轮’的警员,而且还是和你搭伙的。”
“但他现在只是个让人操心的老家伙。”
“你要这样说,我也是老家伙了。”
“你本来也是。”
过了会,艾玛收敛了玩笑意味。
“说回正题。虽然现在目标已经明朗了,但你们之后要怎么行动?”
“至少要等桑德改口之后。”
弗雷迪指尖轻轻敲打着沙发扶手。
“尽管现在已经出现死者与瑞尔瑟家族有接触的证据了,但如果桑德不愿松口的话——几天后,站在法庭上的人,还会是他。”
“他大抵是被威胁了性命才那样。但我认为,他现在已经很危险了,”说完,艾玛咬了咬嘴唇,神色有些紧张,她看向弗雷迪,“你还记得,那些脚印吗?”
“那些‘砸场子的人’也是刚得到消息,才匆匆赶往米切姆街区的。”
“…但,消息是怎么漏出去的?”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太阳快落山了。
听见走廊上靠近的声音。桑德睡在病床上,他把手铐又铐上。
“……咚——”
木门被推开,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松松垮垮警服的孩子。他后面跟着的高大男人,是原来看守桑德的警卫。
他们将他的手铐解开,一前一后地领他回了苏格兰场。
苏格兰场的警卫面上都很疲惫,不知道为什么。
到了审讯室之后,原本看守他的警卫离开了。而那个穿警卫服的孩子还站在门外。
他矮小的身体扒着门,脸露着,眨巴着眼睛看着桑德。他张开嘴:
“先生,等会审讯人员会来再次询问你,关于案发那天晚上的事情。”
“我是你临时的新守卫,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告诉我。”
“…我现在有个需要。”
“什么?”
“我从12点过后就没吃东西了,能不能——”他眨眨眼,诚恳地看着那个孩子,“——给我什么食物之类的。”
霍普看着他,思考了一会:
“那这样吧,等你审讯完,我给你拿些水果过来。”
9
艾玛坐在餐桌上,香味从厨房传了出来。她百无聊赖地敲打着桌子。
很快,伊莱端着盘子从厨房中走了出来。他给三个座位摆上了今天的早餐。
诺顿将信箱中的的牛皮袋拿出来,扫了眼署名,便拎着往家门口走了。
“伊莱,新刊的样板到了。”
关上大门,他往餐桌走去,落座。
伊莱接过那个牛皮袋,打开。一本印着“斯特兰德杂志”字样的刊物被抽了出来。他翻开看了看,又关上。
艾玛虽然嘴里嚼着东西,但却饶有兴致地盯着那本杂志看。
她咽下去:
“你这次写的是什么故事啊?”
“看看吧,看了你就知道了,”伊莱把刊物递过去,“在18页。”
艾玛犹豫了下,伸手接过,翻开。
“这次的故事啊,”伊莱自顾自地讲起来,“是由真实发生的案件改来的。”
“侦探卡卡在某天接到了一个案件调查委托。但现场的线索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了案发时在场的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也不愿意开口。”
“但随着案件的深入,侦探卡卡发现,这个案件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死者与古里森家族有联系——更细致地讲,死者挡了古里森家族的财路。”
“而这个‘被精心准备的案件’也是古里森家族犯下,并嫁祸给了当时在现场的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被家族威胁,性命堪忧,不愿开口。”
“那个男人,恐怕是唯一可以将现场的各种‘不必在意的细节’联系在一起,并证明古里森家族的罪孽的现场目击证人。卡卡侦探深知这一点。”
“他于是不停地劝说那个男人,直到那个男人被他打动,答应他会把实情说出来。但他需要一个晚上冷静一下。”
“接下来便是我最爱的情节。”伊莱用餐具轻轻敲打着盘沿。
“第二天早上,再次赶到警局里的卡卡,他只能与那个男人的尸体会面了。”
“谁也没想到,为了灭口,古里森家族冒险派人潜入警局。”
“而且,古里森家族还……艾玛,你脸色怎么那么差?昨晚没睡好吗?”
艾玛拿刊物的手都有些发白,她最终放下了。她的脸色像是吃了坎贝尔做的晚饭一样难看。
“诺顿,快去门口叫马车。”
诺顿看了眼艾玛,又看了眼伊莱,随后赶紧把盘子里剩下几口早饭塞嘴里后,出到大街上去叫马车。
在艾玛迅速整顿好自己后,她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伊莱:
“伊莱,我觉得你以前不该只当情报贩子。”
“你应当成为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最伟大的魔法师。”
“什么意思?”
“……,算了,当我没说,”艾玛摆了摆手,“你刚刚讲‘这是你以前的经历’,难道古里森家族就是瑞尔瑟家族?”
“可以这么说。”
“苏格兰场被闯入过?”
“对,枪杀。我记得很清楚。”
艾玛低头思索了一会,直到诺顿喊她上马车:
“…我们现在马上赶去苏格兰场——伊莱,拜托你等会为我们送个饭,我和他都没怎么吃饱。”
“想吃什么?”
“三明治就行。”
几经催促,马车以一种几乎危害生命的速度到达了苏格兰场。
在进门后,艾玛快步在苏格兰场的建筑里走着,心中的忧虑不断扩大。但唯一能做的,只是按自己记忆中的路线,尽快到达审讯室。
“噔,噔,噔——”艾玛停下了脚步。
到了。
艾玛的心脏提到嗓子眼。
审讯室门口围了些人,他们脸上都带着一种焦虑感,紧张气氛几乎要侵染到艾玛身上。
艾玛的目光在这些脸上游走,最终看向了在旁的弗雷迪。
“…发生什么了,警长?”
弗雷迪被这声问,叫回神来:“噢,艾玛你来了。”
他闭合着嘴,犹豫了一会。
“昨晚,苏格兰场遇袭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
“证物保管室,今天早上发现被翻乱了。但是清点过后,发现丢失的东西中包括昨天发现的那个‘账本’。”
“……”
艾玛皱着眉头,思索着,随后她抬起头:“我记得我有拍照记录下重要内容,交到档案室了。可以用吗?”
“照片被烧了,灰烬就在档案室的壁炉旁边。”
好吧。她轻轻吐出口气。
“……我昨天让诺顿看了那个‘账本’,他肯定记了些。”
“让他默下来吧。”这句话仿佛恶魔的低语。
弗雷迪点点头,然后比划了两个人:
“带他去档案室。”
等到高大的阴影笼罩他时,一直跟在艾玛身后发呆的诺顿这才意识到,他们谈到了他。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五官在望见高大的警卫后,冻结了。
“麻烦你了,坎贝尔。”
弗雷迪对着他的背影说了这么一句。
“他估计听不见你这句了。”艾玛把目光收回来。
她又环顾了些。
几个看起来异常疲劳的警员在审讯室里进进出出,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
艾玛猜到了大半,但她还是选择问出口来:
“…审讯室怎么了?”
弗雷迪看了她一眼:
“…发生枪击了。”
“估计和‘账本’被盗那件事是同一个人干的。”
这个回答,和艾玛所预计的相差无几。
果然,伊莱的“乌鸦嘴”。
她咬咬牙。
“……那这样,我先进审讯室看看现场的痕迹,”她将帽子正了正,扯紧了皮质手套,“尸体是在艾米丽那儿吗?我之后赶过去。”
“啊?……不,等会艾玛,”弗雷迪叫住了那位看上去下了决心的侦探,“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桑德还好好活着呢,可没有尸体。”
“……?”
看着艾玛神色突然的呆滞,他招招手:
“这样吧,你来看审讯室,看了你就明白了。”
审讯室里,一盏煤油灯在木桌中央,把房间照成橙黄色。
但不同于这温暖的色彩,木椅上铺着一件大衣——那是桑德穿的,上面开了两个大窟窿。
绕道木椅后方,地上有两个斜向下钻入地板的弹痕。
“犯人将这件大衣误认成了桑德?”艾玛站起身。
“看起来是这样的。”
“那桑德呢?”
“在医院。”
“他昨晚,受到袭击了?”
“不,他昨晚,”弗雷迪说这话的时候,脸绷了绷,“……吃坏肚子了。”
“他被紧急送到了医院,意外地逃过了一劫。”
忽略了艾玛的不解,弗雷迪继续说:
“…你检查一下审讯室,等会跟我一起去圣乔治医院吧。”
随后他边抽出一根烟卷,边往审讯室外走。
审讯室里只有两个弹痕,子弹留在了里面,不过现在已经被鉴证科的人取走了。
艾玛没在审讯室里待很久,很快就出来了:
“弗雷迪,详细记录。”
“路上说。”
马车上,一张做了许多标记的苏格兰场平面图被摊开。
“因为走访,昨晚苏格兰场只留了小半人。守卫桑德的警员,也被卸下,安排到别的地方了。”
“桑德被铐在审讯室里,而且又离办公区并不远,大家并不怎么担心,昨晚临时让霍普看着他了一会。”
“在半夜十二点多的时候,凡是昨晚在那儿的警员,都听见了两声枪响。随后,他们——包括证物室和档案室的人——有枪的提枪,都往审讯室赶去。但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没任何人在那儿了。”
“所以,恐怕犯人正好利用那个混乱的空挡,往证物室和档案室赶去。”
艾玛盯着那地图看了很久,眼睛直勾勾的。
随后她伸出手指:
“……出入口都有值班人员,建筑内外还有流动的、正在工作的警卫。”
“如果像所说的那样……这简直是当警长面犯案,不是吗?”
“难度可不是一星半点。”
一旁讲来龙去脉的警卫思索了些,随后点了点头,他倒是赞同艾玛这句话。
艾玛摊开手:
“…不过,既然发生了,那总有高级的‘罪犯’可以做到这种事情。你说是吧,莱利警官。”
她脸上带着莫名的笑。
弗雷迪当然懂她的意思,他只皱着眉。
到了医院。
穿过层层病区,一路走到医院最深处的住院处。
在走廊右侧第二个房间里,一小撮穿着制服的人聚集在那儿,围着一个病床不停地追问着。被围着的那个脸上又缠了层绷带的男人,只能疲惫地不停摆手,偶尔嘴里蹦出“是”“不是”的字眼。
而带着满脸阴霾的霍普,则坐在房间角落里的小木凳上。
随后他被一声巨响吓得抬起头。
“咚——”
“怎么回事呢?不是说好让病人休息吗?”
尖利的老女人声音穿破了空气。
那个肥胖的女护士长正怒气冲冲地按着门。
同样急躁的警员猛地转脸过来:
“无关人士请不要进——”
女护士长身后的弗雷迪手背在身后,视线越过护士长的肩膀,坦然自若地望着病房内。
“——进,进,请进。”
剩下的警员也哑了声,。
“真是的,”她转头看回身后那几位,“就是这儿了。”
“谢谢,”弗雷迪露出一个微笑,“麻烦你了菲图女士。”
那女护士长看着他,又看了眼一旁的艾玛,沉默了良久。
“……真是的。”
她于是又转身,推着小车,扭着屁股,向走廊另一侧走去。
“……这位菲图女士,”艾玛嘎了一下嗓子,悄声,“不会……?”
“闭嘴。”
病房内侧的病床边,弗雷迪和那几位警员正对桑德做补充询问。
艾玛捏着下巴:
“所以,昨天整件事是:你给桑德吃了点东西,结果没几分钟后,桑德又吐又泄,手指和脸还肿了起来。随后你赶紧带桑德去了附近的医院,因为路上没别人,所以只通知了大门的保卫人员。是这样吗?”
“……对。”身旁的霍普几乎快把脑袋缩到肩膀里面。
那之后苏格兰场遇枪击,再加上桑德和霍普又失踪不见。昨晚所有警员乱成一锅粥。
而桑德这儿更是糟糕透顶,一路上,他的过敏越来越严重,到了医院后,他几乎走几步吐几口,几乎快昏厥过去。
霍普埋下头,小手紧紧地攒在一起。
“……我没想到他会那样严重过敏,如果我没给他吃的话……”
眼睛耷拉下来,眼角有些红。
见他这幅模样,艾玛叹出口气,她弯下腰。
手伸进那个小脑袋的卷发里揉了揉。
桑德平常也只会吃面包,不容易知道自己对什么过敏。
“别沮丧啦。如果桑德没离开苏格兰场的话,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的。”
“……有多可怕?”他踌躇着看向艾玛,向她询问。
看来他们没和他细讲,枪击的事。
艾玛深吸了口气,又挂上了一副亲切的模样。
“…像是,下午时间却没有一杯红茶喝那样可怕。”她也不打算细说。
犯人是带着枪来的,而审讯室那两枪,明显是冲着桑德来的。如果桑德在的话,那两颗子弹就镶在他身上了,霍普就更不用说了。
到时候就不只是摧毁证物,而是留下两具尸体。
她又伸手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
不过。
艾玛看着那一撮围在病床边的人,门口还站了几个。
10
“给,刚打出来的,”弗雷迪递过来一张纸,“和你想的差不多。”
【笔录】
受讯人桑德
讯问人:这一次,从头开始说吧。
受讯人:……好的,长官。
受讯人:因为晚班,那晚我是十二点过后才到家的。
受讯人:当然,您是知道那座手工场的作息有多严苛。
讯问人:能准确吗?
受讯人:十二点…过半了。我没注意看。
讯问人:请继续。
受讯人:进房子前,我在房门旁几米的位置,有两个衣冠端正的男人在煤油灯底下聊天。光太暗,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受讯人:他们看我走到房门边后,便都看着我,像是要咬住我的脖颈撕咬一样。我当时感到莫名,但还是伸手,拿了钥匙,开门。
受讯人:我本以为我养父……算了,我本以为我父亲应该早就睡下了。他身体不好。
受讯人:但客厅的燃油灯亮着。
受讯人:我走了过去,喊了他的名字。到了才发现,他在和一个模样魁梧的男人交谈。
受讯人:那男人看见我,没什么表现。
受讯人:我当时看见他们在谈正事,就准备离开。但那男人让我留下了,还笑脸盈盈地想让我做所谓的合同“见证人”。
受讯人:我听不懂他们所说的那些东西。但我父亲看起来很坚决,而那个男人却是保持着笑脸,一点一点地和我父亲谈着。
受讯人:他们那样谈着,导致热乎乎的茶水没动多少。我于是倒了一杯来喝,又拿着那天的报纸来看。
受讯人:很快,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受讯人:在我睡着之后的时间里。我听见了一些动静,很模糊。
受讯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点了。一个提着煤油灯的男人拍醒了我,身形像是那外面两人中的一人。我感到从指节到手腕袖子的地方,黏糊糊的。
受讯人:他手压着我的肩膀,笑着,说希望我不要讲给外面太多的东西,最好是什么都不讲。
受讯人:但他被身后低沉的声音唤离了,他们叫他法尔切。房间里只有那盏煤油灯亮着,它晃荡地被拎着飘向大门。借光,我看见了周围的一切都乱糟糟的,但是我父亲还坐在那儿,安静地。房间里有股味道。
受讯人:那身材魁梧的男人在黑暗中用手杖敲了敲地板,在离开前他对我说——
“为你的父亲找一座好的坟场吧。”
“希望你不会与瑞尔瑟家族为敌。”
受讯人:在他们离开后,我才意识到,房间里那股味道是,血腥味。而手上的便是血。
受讯人:那句话在我脑子里回荡着,随后我打燃随身的火柴……借火光,我看见那把刀插在我父亲的胸口。
受讯人:而后几分钟的记忆边是模糊的,我似乎失声哀嚎了起来。
受讯人:随后,我冲出去试图呼救。但当我站在巷口的时候,风雪打在我的脸上。瑞尔瑟这个名字冲击着我的意识——我在贫民窟时,见过那些与他们作对的人的惨状。
受讯人:他们走过的脚印迅速被落雪掩盖,外面像是从没人来过一样,只有未被灯光照耀的黑夜在楼宇的狭缝中延伸了远方。
受讯人:随后,没顾得上再思考,恐惧趋使我想要赶快离开现场,我带上东西,逃离了那里。
讯问人:你带上了什么?
受讯人:一点财物,以及两袋药品。我准备在带上在化工室的财物后,出城,逃得越远越好。
受讯人:很明显,我没有成功。
受讯人:那个时间点已经没有马车了,我又带着东西,只能哀求附近的酒吧能让我睡上一晚,度过这场雪夜。你们知道的,那附近只有蒙里酒吧还会亮着灯。
受讯人:保斯答应我可以睡在阁楼。那有堆着破旧的衣物,我便换下了被雪湿润的外套。
受讯人:第二天一早,我将两袋药品留在了酒吧附近的杂物堆里。因为带着走太麻烦,而酒吧附近便是出城的路,我想回来后再取走。
受讯人:不过半途上遇上了巡警。后面的事情,你们便都知道了。
……
纸张交还给弗雷迪,他接过。
艾玛只是叹出口气。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进行完最后的筛查,然后——”
艾玛打断了他。
“——我是说桑德。”
弗雷迪皱了下眉,但很快松开。。
“…等回去再说,这件事需要商讨。”
“好吧。”
“那我继续说,”弗雷迪将那张纸塞回衣兜,“等会会派人再到瑞尔瑟家族那儿一趟,和昨天一样。你要去吗?”
昨天下午,自化工室被破坏后的5小时,苏格兰场在米切姆街区及其附近开展了搜索。并派人去到瑞尔瑟家族进行询问检查。
最终,在街区的交界带,发现了几个行为诡异的流浪汉。他们携带了一些钱财以及,黄褐色物质。
在被带到苏格兰场后,经比对,现场的脚印指纹与这几人吻合。他们也承认了自己进行了入室抢劫。
但同时他们异口同声告诉审讯人员,他们被人欺骗了。
那男人要他们进到那个无人的房间,拿到墙上的大纸给他,而他们抢到的其余东西都归他们自己。并且他也会付每人一先令的委托费。
这是多么好的一笔生意啊!
如果现在没有待在苏格兰场的话。
他们描述了那个男人的样貌。苏格兰场把从瑞尔瑟家族带回的所有人头相片给他们看。但没有一张是他们所说的那个人。
而瑞尔瑟家族那儿更是碰壁。
他们号称自己与死者在下午7点结束了谈话,随后离开了现场。很多的目击证人和证据证明了这一点。
甚至有人反过来质问警员,案犯不应该是桑德吗?
“你觉得我去了会有用吗?”
“没有。”弗雷迪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但你真的不去吗?”
艾玛眯着眼睛看着对方了一会:“…好吧,什么时候。”
她比起推理在时要谨慎些。
“你随他们一起坐马车去。”
他说着,打量了一下她的衣服,随手将她肩头上的雪沫子拍了去,又给她正了正帽子。
……
马蹄声在沙土地上“哐哐哐”地响着。被顺路从苏格兰场接来的诺顿正蜷缩在马车软垫里,一旁的艾玛和两位警卫有些担忧这个晕车的家伙。
这趟马车已经为他中途停了三次,胃里的东西他都吐得差不多了。
他怀里的是一个铁盒,那是由伊莱带来的早午饭,还剩着两个三明治,剩下的他只敢在马车到达终点后再吃食。
窗外的景色本来是砖瓦砌的街道、市集,在不知不绝中,逐渐变成了荒芜的伦敦郊境,路边偶尔一前一后矗立着树木。
往两边看去,长满杂草的荒田和不算茂密的野林交错叠合,那其中分布着一些小路,偶尔有农人走过,但大多是废弃了的。毕竟大部分人都涌到城市里了。
艾玛收回了目光,但又看向身边那位:“你要不还是,多喝几口水吧。”
诺顿没出声,默着点了下脑袋,随后接过水杯……
最终,在急促的一阵马蹄声后,车停下了。
艾玛他们这辆马车是最后一辆到达的。先前来的马车上都只留了一两个打盹的警卫看守着。
“这个位置如何?能听清看清吗?”
“挺好的。”
那位警卫裹了裹衣服,便下车了:“……那麻烦你们看着这辆车了。”
他转过身,边扯着腰带边往庄园门口的方向走。
诺顿拇指抹了抹嘴巴,眼睛往庄园门口眨巴。
门口的警员和瑞尔瑟家族的成员在大门进行沟通,希望进行二次搜寻。但明显对方的脸色并不好看。
瑞尔瑟家族在这种争斗中像个常胜将军一样。
没有人敢堵塞他们的财路,因为曾这样做的人,已经消失在人世——或者他们的家人消失在人世。
但瑞尔瑟家族并非一直胜利。二十多年前,家族被围剿,一半以上的人成员被逮捕。那之后他们就陷入了低谷,十年多没有出来再活动过,这几年才又有萌芽之势。
“赫穆尔——那个新头目,似乎,是上一任的女婿啊。”
诺顿边翻看手里的资料边自言自语。
“……档案室还有记这些?”
“没记,但有记上一任斯托伯恩的家庭。他当时只有个女儿。”
说着,他从档案里摸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女性。女性右边是一个男性的半边身子,脸大多没入镜,无法辨识。艾玛接过。
随后诺顿又从胸口的口袋中取出赫穆尔的相片,又递过去。
“尽管有一张脸被挡住了,但身形给我一种他们是同个人的感觉。”
艾玛轻轻咬着自己的舌尖:“如你所说,但有些违和感不是吗。”
她手指摩挲了一下相片。
“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时候。”
她打开车门,准备进到庄园里看看。
诺顿嘱咐了她几句,随后眼睛又瞥向庄园门口,他后知后觉地对某个人影感到熟悉。
“等等……那是?”
一个魁梧的男人协同他的客人往庄园门口走,准备送别那位先生。
门口的警官看到人走过来,伸出手,试图表达自己的友好:“赫穆尔先生。”
但对方只是浅浅地笑了笑:“你好。”
警官的手悬着,面露难色。
“斯普瑞警官,近来如何啊。”
赫穆尔的客人——那位拄着拐杖的先生寒暄了一句。
“挺忙倒是真的。快新年了嘛。”警官将手收回来,背上出了些冷汗。
简单地几句问候后,警官快步走开。
赫穆尔继续携着客人往庄园门口走。到了后,他笑盈盈地和对方说了两句,但那位先生摆了摆手。
“若无事,我就先行离开了。”那先生将侍者递来的帽子戴上。
“不送。”
他与他的侍者缓步走出了庄园。侍者肃然,面上的皱纹像沟壑一般。他所侍奉的先生倒是显得年轻。
“…约瑟夫先生。”
“我知道。”
约瑟夫驻留了一会。天气晴朗,庄园前的雪堆已经被扫走了。他站在空地中间。
“……希望不会有暴风雪来临。”
他向他的马车走过去。
不出意外,车夫正在座位上酣睡。看他睡熟了,约瑟夫于是轻轻咳嗽了几声。猛地哆嗦了一下,他睁开眼就看见伯爵先生,迅速就挺着身子起来拿上缰绳。
“……准备走了?伯爵先生。”
约瑟夫顿了脑袋,随后转回车厢门方向。侍者刚准备伸手拉开门。
“嘟噜”
一个鼓着脸的脑袋像小面团一样弹上了车窗。侍者顿了下,还是将门打开了。
“约瑟夫先生!”
对方灵巧地从马车上跃了下来。
约瑟夫稍惊讶了下,然后流露出微笑。
“艾玛?你怎么在这呢。”
“我跟随警官们来看看情况。”她的脸被风雪吹得通红。
“您呢?”
约瑟夫沉吟了会:“……一些商业合作需要协调罢了。”
“相较之下,你看起来并不好,需要给你拿件衣服吗?”
对方眨巴了几下眼睛,摇头——伯爵先生倒是早预料到了对方的回答,他顿了会,继续说:
“……那你要注意,别在新年钟声打响前感冒了。”
“嗯嗯。”
约瑟夫轻轻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的什么。
随后他渐渐消了笑,转而说:
“……想起来,我的别馆要在圣诞前举办最后一次舞会。你要来吗,艾玛侦探。”
“那儿可有免费的食物和无尽的糖水喔。”
艾玛的神色,悄无声息地亮了一下,又迅速缩了回去。
“真可惜,最近比较忙碌,我需要想想能不能去。不过,能来的话,我一定会尽快到的。”
她思索了一会:“我或许可以让我的朋友来,怎么样?”
约瑟夫盯着那张还稚嫩的脸看了会,他咧开嘴,呼出些白雾:
“当然。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亲自来的,那样我会开心些——我会为你留好宴会的位置的,小侦探。”
等到这场稀松平常的寒暄结束,约瑟夫登上了马车后,侍者环视了周围,他弯下腰压声道:
“虽然不知您来不来,但我需要告知您:宴会当天会有他者介入,他们并不是温和派。”
随后他清了清嗓子,直起身子:
“以及,您需要衣物吗?我可以嘱托人送去。”
艾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勉强露出了笑:“不必担心。家里还有一些萨贝达的旧衣服可以裹着。”
“我只是没预料到今天会这么冷罢了。”
他关切地看着这个小女孩。
“……好吧,多照顾自己。”老者欠了欠身。
几分钟后,马车离开了,卷起了冷冽的空气。
艾玛回过头,诺顿站在雪地中离她几十米的地方,安安静静地望着这边。
马车走后他才慢慢悠悠往这里来。
“走吧,进去庄园吧。那儿还是需要你的。”他指了指大门。
“准备好了吗。”
“当然。”
11
在太阳快落山时,艾玛赶回了苏格兰场。
诺顿昏昏沉沉的,在马车上就睡着了。给他随便找了件衣服盖了盖身子,又嘱咐了马车夫几句,艾玛就钻进了那栋旧建筑里。
马儿磨了磨蹄子,沿伦敦大道奔驰。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没在庄园里找到任何东西,也没有听闻过什么人去过米切姆街区,更没听过一个叫“法尔切”的人。
这和上一次的搜查结果一样,弗雷迪没有惊讶。他们大抵早就不指望能找到所谓的“凶手”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桑德的处理上。
弗雷迪的办公室总有股浓重的木头味道。
他和艾玛闭着门在谈着什么。但过不了多久,艾玛从门里走出来,还没调整过来的表情略显疲惫。弗雷迪送她到门口,她边又强撑着收起了那样的神色。
弗雷迪和门口的警卫嘱咐了几声,让他领她去。
警卫领着艾玛往建筑深处走。路过会议室的时候,警员们嘈杂的争论声闷在里面。
艾玛皱了皱眉,又加快了几步跟上了警卫。
桑德被转移到另一个审讯室里了。
他头还被绷带厚厚地裹着,看到艾玛来了后,他抬手打了个招呼。
艾玛站在门口犹豫了会,关上门,走过去把椅子拉,坐下。
桑德飘到桌面上。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去了监狱。”他苦笑了一下。
“……抱歉。我没能找到可明确指向瑞尔瑟家族的证据。”
“这也挺好的。如果找到了,只怕我未来会更危险吧,”随后他停顿了一下,“……,算了,还是别谈未来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
艾玛扫视了几下他被绷带挡住的半边脑袋,随后收起目光。
“不说别的了,我是来做最后一次询问的,关于受伤那天晚上的详情,”她从上衣口袋捻出钢笔,“以及,还有一件事需要通知到位……”
……
艾玛从审讯室走了出来,轻轻关上了门。
她压了压帽子,往走廊深处走去。
“咔嚓”
药理室的门被打开。屋子主人正倚坐在柜子边缘,手里捧着本破旧的笔记本翻看。
“艾米丽。”
看到来者是她,艾米丽把笔记本合上。
“又有什么需要吗?侦探小姐。”
“有场宴会邀请我前往,我有多的名额。你要不要也去那儿看看?”
“那儿有什么吸引人的吗?”
“…啊,吸引人?宴会,宴会,”艾玛苦思冥想了好一会,摩挲着手“我只知道那儿的食物会很好吃…抱歉…”
艾米丽看着那两只手,它戴着的皮革手套已经磨损到该更换的程度了。
她拿着旧笔记本,轻轻拍到对方的头上。
“挺好的,那我就趁机放松一下自己——这不是公事吧?”
艾玛佯装思索的模样:“呜…不算?”
艾米丽嘴里轻轻吐了口气出来。
“你这个小骗子。”
……
太阳彻底没入地平线后的几分钟里,温度忽地滑了下来。
“咔——”
“快进来,去壁炉那儿暖暖身子。”
伊莱替艾玛将大衣和帽子取了下来,抖了几下,又挂在衣帽架上。
艾玛挪到沙发,窝进软垫里。一杯热茶被推到她面前。
“……没事吧,艾玛小姐。”诺顿弯着身子。
“疲劳倒是真的,和你一样,”她叹出一口气,“这次要加班了。”
“加班?”
“吃完晚饭和你细说吧……现在先让我眯一会。”说着,艾玛背挨着软垫侧滑了下去,她眨了眨眼,闭上。
金色的发丝被壁炉的火光映得发红,艾玛又往里缩了缩。
“好吧。”
艾玛听见诺顿站起身。几分钟后,一团软绵绵的东西被丢在了她的身体上。
诺顿给她把软毯铺上后,便又拿起自己的书看。
那是犹太商人所书写的,但内容大多散乱,甚至有些地方用上了希伯来语言。他看了一会,边放下了。
壁炉发出“滋滋”的木头燃烧声音。
前几日买来的“大袜子”已经被早早地挂在壁炉上。挂了两只,一只缝了拐杖糖的图案,另一只则缝了雪花。
虽然圣诞老人并不会来,但想必伊莱会偷偷往里面塞礼物。
等到伊莱将饭菜端上桌,艾玛嗅着饭菜香便从沙发上迷迷糊糊地起来了。
……
摆钟短的指针快走到十的位置时。
“…这个计划有些危险。如果你不愿意,”艾玛喉咙塞了会,“可以拒绝。”
诺顿沉吟了一会。
“我没办法拒绝吧。”
他看向艾玛,对方像被针芒刺了一下,目光躲到桌面上。
他叹了口气:
“不过,确实有困难的地方……今天晚上开始做准备吗。”
艾玛抬头,看着诺顿,几秒后她猛烈地摇头。
“好好好,休息吧。明天再说。”
诺顿低头整理着桌上的材料,很快他从整理好的纸堆下面抽出叠东西。
“对了,这是约瑟夫府邸的邀请函。今天傍晚的时候送来的,关于21日那晚的宴会。”
艾玛犹豫了下,伸手拿了一只。
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硬的白卡纸。边缘有烫金的条纹做微小装饰,但不过分华丽,中间是一些邀请函应有的样板字句。
除一张已经写好了艾玛姓名的请柬外,剩下两张请柬在受邀者名字处留了空白——大概是留给艾玛的“朋友”的。
诺顿也拆开了邀请函看着:
“…21日,后天?是桑德案件开庭的日子?”
“是的。”
12
“吭——”
最后一声有力的锤音响彻了大厅。
他松开抓着锤柄的手,年近七十的法官怜悯地望着这个衣衫不整的孩子。对方低着头,唯一露出的那只眼睛,转了两圈后看向地面。
不过几分钟,本就稀稀落落的法庭,变得更空旷了些。
“就,结束了……?”诺顿悄声问。
艾玛没出声,轻轻点头。
桑德被判处有罪。
这个有罪头衔,参与这场庭审的所有人都知道它是虚构的,是警方递给桑德的一把保护伞。带着这把伞,他还能在苏格兰场再待上一会。
不过,待不了太久,他就会被送出城。这个烂摊子会被转手到城外的某座监狱里。
“我们也走吧。”
马车走得很慢。毕竟今天的风雪格外地大,格外地划拉人皮肤,车夫不敢让马儿跑太快,不然他的鼻子就要冻掉了。
车厢里两个人相互枕着,慢慢地,直到马车停下。
裹着厚衣服走进苏格兰场,正在岗位上工作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为了快速熬到假日,已经开始用热咖啡和小饼干打发时间了。
看见艾玛的警员先生都大怪不怪。
昨天她也是这个点来的,似乎是为了一些琐碎的后续工作来帮忙的。不过她倒是多问了些苏格兰场日常的一些事情。
“咚咚”敲门声穿来。
弗雷迪的身子和脑袋明显疲软:“…进来吧。”
他看到来者也并没有惊讶。
诺顿跟着她一起进来了,小心地张望着周遭。
“你早该好好休息了,不仅是这个案子。”
“啊哈,你说得对,”老警长自我调笑了几声,“年底总是要忙碌的。”
“等到了圣诞就可以放松了,不是吗?”
“不见得,警长先生。”艾玛的话像是软掉的刺在扎弗雷迪的脸。
“…好吧好吧,没错,”弗雷迪轻吐出一口气,看向艾玛,“今天的风雪格外地大啊。”
“希望什么都不会发生。”
苏格兰场的计划,简单来讲,就是让一位警卫伪装成货行马车夫,将桑德送出城,去到城外的监狱里。等风头过去之后,他便可以去其他城市继续生活。
但知情并参与这个计划的人不多。除了实际为计划做准备的弗雷迪警长外,只有执行任务的那位警卫,和弗雷迪顶头的几位高层知情,他们决定了桑德到底会去往哪个监狱。
这样的保密性,是为了防止消息传到瑞尔瑟家族的耳朵里,对计划进行拦截。
尽管,处理掉桑德这件事从实际情况看,似乎并非必须达成,但是作为背弃瑞尔瑟家族的人,他的人头已经和家族的名誉挂钩。这也就是为什么,瑞尔瑟会冒险地派人到苏格兰场枪杀桑德。
法庭结束的下午,也就是12月21日的今天,桑德会秘密离开苏格拉场。
在那之前——
审讯室位置太偏僻,外面几乎不会有人经过。
艾米丽将桑德头上的绷带解下。自从他被殴打之后,就由她来负责处理他的伤势。
诺顿将新的绷带递给她。她接过,给他缠上新绑带。
艾玛站在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桑德、诺顿聊着。
他们二人都是贫民窟出身,这第一次见面便巴巴地聊起来了,聊着附近教堂的施舍,不同工厂折磨人的制度,还有在垃圾桶里拣到过多少便士等大小事情。
但温馨是短暂的,而今日的风雪还格外的大。
所以这平如水的问候很快结束了,末了只剩最后这一句话:
“祝你们顺利。”
说完,侦探小姐与她的侍者离开了审讯室。
而伊莱已在苏格兰场外等他们。马车就停在路边,那是约瑟夫伯爵派来接他们。
今早,艾玛因公事拜访了伯爵先生。再三思索今日的事务后,又经伯爵家厨子手艺的诱惑,她决定还是如约去往宴会上。
“他们走了。”弗雷迪说着,嘴边冒着淡淡的白雾。
窗子被风雪吹得不停颤动,但还是能望见楼下的场景——车门打开后,诺顿先行上了车,艾玛跟随着他,最后是伊莱,他顺手将车门拉上。
“委托结束了?”旁边的警卫询问道。
“早该结束了,唉。”弗雷迪又把视线从窗边移回来。
面前的警卫便是这次计划中的“送货人”。
“真是麻烦你了,平时的巡逻任务本来就很重,却还要大冬天让你再跑这么一趟。”弗雷迪的声音很轻。
警卫笑着回答:“没事,这也是我作为英国警察的职责。”
弗雷迪短暂愣了几秒,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很好。顺利回来之后,我请你喝酒。”
“喝最烈的?”
“当然。”
半个小时后,穿成普通商贩模样的警卫,将桑德带到了马车旁。
那是弗雷迪叫人准备的马车。车厢很狭隘,里面放了些木箱和酒桶,还有些多的箱子堆在马车尾巴那儿伸出的平台上。不过它们大多都是空的。厢顶上是灰白色的布棚,左右有开两扇小窗。
马儿奄着脑袋,待在车前。
天已经有些灰沉沉的了,风把马车边挂的煤油灯吹得左右晃。桑德进了车厢,随意找了个箱子便坐上去靠着墙休息。
他头上还绑着绷带的,整个脑袋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和嘴。衣服还是刚进警局时穿的那几件,但在今天显得有些单薄。
警卫登上马车。他在驶马儿的位置坐下,从腰带上解下水袋。给自己来了口热的后,他才拿起缰绳——
“驾!”
风不停地从窗边掠过,豪华的车厢内倒比外头亮堂。
伊莱一行人在温暖的车厢里昏昏欲睡,但马蹄声和车轱辘声不停扰乱清梦。
伊莱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只能打个哈欠。他回过头来看了身边两位一眼,又转回去。
伯爵先生的府邸建在郊区,一路上,场景从城镇变到密林。群树在太阳落山后变成了比夜还黑的剪影。
路途太漫长了,三个人之间反而没什么话可以讲,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座儿上。
……
不知道在看过多少棵树掠过去后,马车的车速逐渐变慢,路上逐渐有了稀疏的车流。从窗口望过去,伊莱能看见通明的灯火在前方亮着,照亮了那栋密林中的高大建筑。
到了郊区,风更大了。伊莱将脸缩了回来,他摸了摸口袋。
车继续前进,直到大门口那儿被拦下。大门口站着两三个记录宾客到访的佣人,还有几位看着面色不善的在那儿左右巡查。
佣人轻轻地敲了敲玻璃窗。
“先生,请将请柬给我。”
伊莱将玻璃窗拉上去,将请柬递出给对方:“给,三位。”
佣人接过那三张请柬,在上面分别写下到场时间后又盖了个金章。
“那是……”
“那个标识——是伯爵的马车,不用清查。”
“伯爵的品味真是‘优雅’啊。”
伊莱瞥了一眼声音的来源,是那几位巡查的。他们的外衣口袋几乎可以说肿了起来。
“您的请柬。”
注意力被佣人的声音拉回来,他接过递回的请柬,迅速把窗子拉上。于是马车慢悠悠地开始往庄园里走。
车夫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停住了马车。没有多说也没有问些什么,他解开缰绳,牵着马就离开了。
在短暂的寂静过后,“侦探小姐”摘下了她的帽子,露出一头褐红色的头发。
“……抱歉,我还是想问一句,”艾米丽轻捏着那顶帽子,“艾玛什么时候能来。”
伊莱轻轻吐出一口气:“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但别担心。”
“还是先干正事。”
他熄灭车里的煤油灯,随后拉开车门,下到地上。雪还在下着,寒风涌到小小的车厢里。
“尽快吧。”
“这附近黑得渗人不是吗。”
警卫幽幽地吐了一句出来。
马儿领着车子,往树林的深处走。从他们出发开始,雪就不停地下着,纯白色的路面反射了煤油灯的光。
他们已经走了几个小时了,天空黑咕隆咚的和干枯的树枝交错重叠。
警卫回头瞥了眼桑德。他还是坐在那个地方。太冷了,他在那个地方缩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但他还醒着,从绷带中唯一露出的那只眼睛还睁着。甚至警卫还能听到他发重的喘息声。
警卫又拿出那袋水,水已经开始发凉了,但他还是给自己灌了一口。
这一下,警卫清醒了不少。
目的地的监狱不远了,大概还要半个小时就能到达。
“…桑德先生。”
“我很好奇,”警卫随口和他闲聊起来,“你养父他待你好吗?”
桑德愣了会,脑袋点了点。
“……哈哈。”
警卫轻笑了几声,脸上却并不像在笑:“天啊…你真幸运。”
“听上去像童话里的救命恩人一样。”
“我就不一样了。”
缰绳被拉住。在一声急促的马叫过后,车慢慢停了下来。
“我被亲生父亲当牲畜一样对待了几年……直到最后我用斧子卡进了他的脑袋。”
“真是段美好的记忆,”他从位置上站起来,将手中的枪上膛,“你父亲死的时候,他在喊你的名字,似乎是希望你能逃跑。”
“桑德,还记得我吗。”
他脸被煤油灯照亮了,这次桑德真切地看见,他没有笑。
警卫先生,或者应该称呼为,法尔切先生。他的枪平持,枪口对着马车内部,对着桑德。
桑德的身体僵在那儿。
“你看来是冻伤了,孩子。连动都不会动了。”
“很抱歉,但看来我得尽早送你去和你父亲见面。”
但桑德没有回答任何一个字。
他只是坐在那里。
绷带掩盖了他所有的表情,露出的那只眼睛也埋在阴影里。
法尔切将眼睛眯起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算了,再见。”
“嘣!”
一只手捏着他的枪管往上方抬起,他空了抢。
他惊吓地退了一步,却发现一只巨大的、金属质感的鸟喙从他肩膀上方伸出,贴着他的脖颈,冰冰凉。
霎时间,他身上毛发都立了起来了,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那只手轻轻一拽,便让那只手枪从他手里脱出。手枪被丢下了车。
“你是谁!”
法尔切惊叫了一声。
隔着那只鸟脸面具,他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
但很快,他就听不见了。
“砰”
一阵剧痛从他的后脑勺延展开来,逐渐将他的意识蚕食殆尽。
……
“他已经昏过去了。”
鸟面具被摘下,金色头发被煤油灯印得发光:“坎贝尔,快过来帮帮我。”
“……”
“坎贝尔?”
“……呕!——”
“…好吧,你好好调整一下自己。”
“桑德”久久地伏在了木板地上。直到胃里的东西被吐干净,他才慢慢直起身,顺带把脸上的绷带也扯了下来。
“帮你什么?…”
“帮我按住他,我不确定,他会不会中途醒来。”
说着,艾玛从腰带上解下一小瓶药物。
“那是?”
“我问艾米丽要的镇定剂。”
她用注射器抽了些药剂出来,扎在对方静脉里,压了进去。
“按艾米丽所说,这样一针,应该能让他睡到明天下午。”
“要把他绑起来吗?”
“嗯……,绑上吧,用他自己带的手铐。那样会方便一些。”
在整顿好这位警卫后,艾玛调转车头,往另一个方向前进。那是约瑟夫伯爵府邸的方向。
13
马车在大门口被拦下了。
“我是负责皮克诺福利院的货车夫。很抱歉这么晚才回来。”坎贝尔压着声,弓着背走下车。
“路太遥远了。”他的目光偷着向四周瞥去。
“辛苦你了…约翰先生。”西装革履的老人轻声说道。
但拦车的那几位并不面善,他们的脚步声往这边过来:
“我们要例行检查一下你的车厢,车夫。”
“额…需要我同意吗?”
“不需要。”说着,那男人从怀里拿出一把枪,上到车上后,准备从车厢前口进入。
他后面又跟了两个和他一样带枪的男人。
诺顿咽了口口水。
“哦我的天!”
“这是什么味道!”
脑袋靠近车厢口后,领头的那个男人喊了声,他捏着鼻子才进了车厢。
他们走进去后,第二个男人惊叫了出来:
“这地上黏腻腻的是什么东西!”
他踩着沾满食物残渣的鞋底跑了出来,使劲用路边的石头擦着鞋底。
“……是呕吐物,先生们,”车厢外的坎贝尔说道,“福利院的一个男孩吵着要坐我的车,结果没多久他就晕车呕了出来。”
“你不早说?这鬼地方我反正待不下去了,”捏着鼻子的男人从入口钻了出来,只剩第三个人还待在里面,“交给你了,英弗伦斯,把所有的空箱子都检查一遍。”
“咔噔”
那是手枪上膛的声音,像是在应答对方。
那男人在刻意压低自己的脚步声,他缓慢地搜寻着。
箱子被一个个打开。打开时总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弄得人耳朵发疼。
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了,艾玛能感觉到这点。
“咯吱……”
“咯吱咯……”
“咯吱吱……”
……
最后,那个人站在她所在的那个箱子前。
而这个箱子后方的酒桶里,便装的是昏睡的法尔切。
“嗒”
艾玛听见了很轻的一声响,一只手似乎放在了木盖子上。她已经做好要起身的准备了。
“嘎吱——”
木盖子被微微抬起,露出一条小缝。
但缝隙外不是向内探查的眼睛——黑洞洞的枪口穿过缝隙,轻轻抵在了前倾着身子的艾玛额头上。缝隙外的黑影似乎蹲下了,透着缝隙观察着她。
冰冰凉的触感,让艾玛皱起了眉头。
她有些犹豫自己是否要站起来,对方让她有些不安。
几秒钟后,枪管收了回去。“砰”的一声,木箱盖子被关上。
随后她听见,身后的那只酒桶被敲了几声。她心里一惊。
坎贝尔没等太久,第三个人便从车厢里出来,下了车。
“怎么样?”蹭着鞋底的人问。
男人的声音很低沉。他瞥了眼那个被称呼为约翰的车夫,将枪收到了腰带里。
“除了呕吐物的臭气外……那些箱子里没有任何东西。”
询问者扬了扬眉毛,也把自己的枪收起来:“看看,我就知道。早就说这个点就该下班了。”
马车顺利开进了庄园。等停到合适的位置后,坎贝尔才松了口气:
“艾玛小姐,你可以出来了。”
“艾玛小姐?”
“砰”木箱被打开。
“天啊,”艾玛扶着木箱的边缘,勉强站起身子,“这个姿势坐在箱子里可真难受…”
她掂量了一下自己,然后压着边缘,跨出箱子。
但跨出箱子后,她便腿一软,坐在地上。她迅速用手按着腿,五官被疼痛缩在一起。
“…不行,我抽筋了。”
“诺顿,快帮帮忙。把那个酒桶拿出来,送到仓库去。”
“那你呢?”
“你先送过去,那个更重要。我这里自己能应付。”
……
诺顿将那具睡得和死尸一般的法尔切连同酒桶往仓库搬。那儿放满了各种和农事相关的工具。
弗雷迪站在仓库外面,静静地喝着一杯葡萄酒,大概是从宴会中拿来的。
桑德坐在他旁边的草垛子上。
“我搞不懂那个老绅士到底在想什么。”警长自言自语了一句。
奔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旁的桑德听到脚步后就立马躲到草垛子后面了,很快他又探出头。
“诺顿?成功了?”弗雷迪将酒杯放下。
“…算是,成功了。我们赌对了,”诺顿将酒桶放下,打开,里面窝着一个沉睡的男人,“他是苏格兰场里的一个‘暗桩’。”
“以及,”诺顿犹豫了一下,他悄悄看了一眼草垛子那个方向,“桑德父亲死去的那晚上,他应该在场。桑德,你可以过来认一下这个人你是不是见过。”
“……好的。”桑德绕了出来,往酒桶里看了一眼。
“他是……那个威胁我的人,就是那个法尔切。”
弗雷迪眼睛沉了会。
“好吧……看来得彻查苏格兰场内部了。”
“对了,艾玛小姐呢?她应该会和你一起吧。”
桑德向诺顿身后看去。
“她腿抽筋了,我帮她拉舒张后,就赶过来,”诺顿比了下马车的方向,“等会要把她扶到宴会上才行。”
弗雷迪点点头:“……快扶她去宴会上吧,艾米丽他们已经有些心急了。”
“玩的开心。”
……
“艾米丽!”艾玛压着声喊了一句。
艾米丽像惊弓之鸟一样抬头向周围望了望,直到艾玛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在这儿呢。”那个笑容很灿烂。
“天啊……”艾米丽回过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我总担心你。”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可是艾玛.伍兹侦探啊。”
这逗得艾米丽噗笑了一声。
如果忽略艾玛此时是被诺顿扶着这一点,或许这句话会更有威信。
相较于有说有笑的两人,诺顿面无表情。
我是拐杖我是拐杖我是拐杖我是拐杖我是拐杖我是拐杖我是拐杖我是拐杖……
脚步声从他身后的方向急促传来。
“坎贝尔?走走走走走走。”
从厨房走出来的伊莱看到诺顿,揽住诺顿的脖子就往后拖:“你跟我去看点东西。”
“啊?看什么东西。”
“看…一些书。”伊莱的声音听上去不怀好意。
听到这话,诺顿猛烈地挣扎,但12年的年龄差距使他的挣扎在伊莱看来就像小孩子打闹一样。
伊莱边应付他,边对艾米丽喊道:“艾玛就先交给你了,黛儿小姐。”
……
这场宴会很盛大。
约瑟夫伯爵邀请了各界名人来到宴会上享受这个夜晚——金碧辉煌的府邸,美味的法餐,还有伦敦最好的管弦乐队为这个夜晚演奏。
伯爵与所有人都能侃侃而谈,但也包括一些不速之客。
此刻,赫穆尔正站在约瑟夫旁侧与他聊着不知什么东西,或许是那场商谈中的部分补充。但约瑟夫的神色看着并不快。
“…抱歉,我不想再谈那样东西了。”
“总会需要谈的,不是吗。”
“至少不是现在,赫穆尔先生,还是好好享受宴会吧。”
伯爵先生留下这句,然后起身离开。
“好吧老顽固。”赫穆尔将酒杯放下。
此时,二楼的艾玛望着赫穆尔和约瑟夫的行动,很快她便收回了目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直到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怎么,你在看什么东西?”
艾米丽将她想要的那碟蛋糕递到了她的手里。
“在看……额,在看那个大的吊灯,我在想它是怎么挂上去的。”
“不是用梯子吗?”
“可能是?我也还没想透彻呢。”艾玛翘皮地眨眨眼,随后伸出手。
她拉了拉艾米丽的裙摆:“别管这些了,我们去天台上吧。”
“今晚月色真美,不是吗?”
“我好久没看到这么清澈的天空了。”
桑德悄声说了这么一句。
“是啊,你差点就再也看不见天空了,”弗雷迪随声附和了一句,“如果我们按原计划进行的话。”
“快别提了。”桑德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最早的计划是派几个人送桑德去监狱,暂时保护起来。
但从上次警局被袭击,以及化工室位置信息泄露这两件事可以明显看出,苏格兰场内部有鬼。所以,不仅是桑德无法完全保证安全,这对苏格兰场本身也是重大打击。
于是,由弗雷迪和他的顶头们最终制定的计划变为,指派一人伪装成货商,偷偷护送桑德出城。而目的地和计划路线也只有运送者和计划制定者知道,减少信息泄露的风险。
但艾玛不同意这个计划。
“那如果运送人就是瑞尔瑟家族的人呢?”
“这个风险我们赌不起,先生。我们总不能不仅什么人都没抓到,还白白把证人的性命搭上。”
弗雷迪承认了这个风险的存在。
在他询问她后,她提出了另一个想法。
“…我想我们可以尽力确保运送人就是瑞尔瑟家族的人——当然,不是也没关系。”
“只是,这个方法绝对会更保险一些,对于你们,对于桑德。”
“距离开庭还有明天20号一天时间。你如果愿意,我可以在最后那一天全力调查苏格兰场的‘暗桩’有哪些。我不会打草惊蛇的。”
“到晚上我就可以给你一份名单,大概是我认为可能性最大的几位。”
“然后呢?”
“让另一人扮演成桑德,然后按你们的计划进行。他脸上本来就缠着大量绷带,衣服也厚重,别人扮成他样子时,暴露风险很低。而我会窝在那辆马车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桑德则扮演别人的样子,悄悄离开苏格兰场,转移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最好是市郊,方便出城。”
“如果运送者真的是瑞尔瑟的人,那我会处理好他并交还给你。你们应该能从他身上得到很多信息。”
“如果运送者没有动手,那就按兵不动。”
“这样的话,既不用担心那个运输员的身份风险,还有可能抓住内鬼之一。”
“扮演桑德的人是谁。”
艾玛沉默了会:
“…我想的是坎贝尔,但,你知道他的。”
21号的早晨。在他们翻看了整个伦敦地图后,得出一个结论:最合适的位于郊区的转移点,是约瑟夫的府邸。
虽然庄园是建在郊区密林中,但只要从大路往密林边缘走个几十分钟,就可以连接到一条向东的、货车来往密集的主干道。
“约瑟夫和瑞尔瑟家族是合作关系。你觉得他会那么轻易地……”
“——相信我,弗雷迪警长。约瑟夫先生不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他正好相反。”
“更何况,从上次在瑞尔瑟家族庄园的情况来看,他恐怕与赫穆尔的合作并不愉快。如果能让对方吃吃瘪,他或许会很高兴。”
……
“当然可以。”
这是艾玛与弗雷迪在约瑟夫府上得到的回复。对方的神色甚至有些暗藏着……兴奋?
伯爵先生主动提出了帮助,不要求回报。这让艾玛都很惊讶。
他恐怕真的有些受不了瑞尔瑟新上任的这个首领了。
“所以你打算答应伯爵先生吗?”
弗雷迪转过身,看着对方。月亮光撒不到这个仓库来。
“我…我不清楚。您认为呢?”
桑德发问。
“我认为?”弗雷迪笑了一声,“我认为,不用处理你的事的话我会少很多麻烦,圣诞节也可以过得开心一些。”
“不是吗。”
听见这样的回答后,桑德又缩回到草垛子里。
在伯爵先生府上,艾玛和弗雷迪商量桑德去向的时候,旁边安静地看报纸的约瑟夫也抬了抬头。他有些好奇,询问了桑德各方各面的信息,甚至有些问题细到艾玛无法作答。
询问完,他提出:
“…或许,可以让桑德暂时去皮克诺福利院那儿,怎么样两位?”
“皮克诺位于伦敦与切斯特的中间,离这儿不远,方便他之后转移到别的城市。而且那儿地处偏僻,不用担心被盯上。”
皮克诺福利院是约瑟夫伯爵在二十年前创立的福利院。艾玛和萨贝达都是从那儿出来的。
“……这对你有好处吗?伯爵先生。”
“院长老和我抱怨。这几天格外寒冷,福利院的人手本来就少,最近又好像辞行了几位——你知道的艾玛。”
“所以那儿需要一些劳动力,至少熬过这个冬天才好。”
“比如桑德?”
“是的。而且,听上去他似乎挺能干的。”
伯爵挑挑眉:
“至少我听到的是这样。”
……
“不过,实话实说,你可以相信那位老绅士。”弗雷迪随口又应答了句。
“他可能会亏待你,但也只是亏待。”
“……”
桑德低下头思索着,像草垛里一块阴影。
“你自己做主吧……算了,不跟哑巴说话了。”
弗雷迪拿起了酒杯。
“我要回宴会上去了,再不回去就快结束了。”
桑德抬起头:
“我要,怎么选择?”
“如果还想按我的计划走,那就躲在我车厢的座柜里。我会送你走。反之,你就去找伯爵先生。”
……
在指针拨转到罗马数字二后,宴会散场了。
客人们都相互道别,渐渐往门口走来,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带了些满意或疲惫的笑——除了某个醉醺醺的、腿还受伤了的家伙。
她嘴里似乎小声念着什么,口齿不清的,脸红扑扑的,侧趴在沙发上。
艾米丽因为第二天还要到苏格兰场去,所以十二点就离开了。那之后她就一个人拿着酒杯,拖着条腿到处乱晃,直到累了。
她总高估自己的酒力,不过喝了几口,人就晕乎乎的。
而诺顿和伊莱正往会场里走,来找她。
一个人影慢慢靠近沙发,脚步声被刻意放缓。他瞥了眼沙发上的艾玛,伸手捻起还剩半点酒的高脚杯,又放下。
他叹出一口气。
“醒醒,”她被他轻轻拍了几下,“宴会已经散场了,该走了。”
艾玛喉咙里咕噜了一下,慢慢坐了起来。她眼睛刚睁了个缝,就又闭上了。
“…你该回家了。”他扶着她才没让她又倒下去。
“……”
“艾玛?”
他才注意到她又睡了过去。
那男人深吸了一口气。
“醒醒……我把你背下去,你再睡吧。”
她再把眼睛打开一条缝,努力保持易碎的清醒。
眼睛蒙了层雾一样,看不清,脑子里满是浆糊,嗡嗡的。那个影子似乎半蹲下了,将她架起来。她迷迷糊糊就听从了他的话,手臂揽住了对方的脖子,趴在那个并不算宽厚的背上。
对方弓着,不算吃力,感觉到一个毛毛的脑袋耷拉在他左肩上,呼吸声很轻。
确认艾玛趴好了后,他才慢慢地往下楼的方向走。一步,一步,他走得很慢,很厚实。艾玛比两年前又长大了些。
她把脸埋着。
这感觉很熟悉……味道也很熟悉。他感觉揽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又紧了。
“……奈布……”
带着鼻音的一声呼唤让萨贝达慌了会神,但侧过脸发现对方还睡着。他松了口气。
艾玛似乎呜咽了几声,小声啜泣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话像耳语一般。
萨贝达停了会,他继续往楼下走。
“抱歉,生日快乐。”他悄声说了一句。
……
“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啊,艾玛,”伊莱拍了拍她,“醒醒,我们回家了。”
艾玛此时正睡在一楼的一个沙发上,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才起来。
“……啊…现在几点了?”艾玛被伊莱扶起来。
“两点过四分之一。”伊莱架着她往外走。
“…天啊,我做了个好长的梦。我还以为天亮了。”
“什么梦?”
“我,我梦到,奈布他回来了…”艾玛的声音越来越越小。
……
“我只是喝醉了嘛,别生气啦。”
“啊?!天啊!你就不能小心一点吗,‘只是喝醉’?你怎么敢这么……”诺顿不停地说道起来,他脑袋气得发红。
“好了好了好了——”伊莱赶紧推着叭叭叭不停说的诺顿上了车。
“那边在干嘛呢。”
斯普瑞警官被隔壁的争吵声吸迎了注意。
“不知道。”旁边的警卫也看了过去。
弗雷迪把空座柜的盖子盖上:“别看热闹了,走吧。明天还要工作。”
“好吧好吧,警长大人。”
14
“没想到我们还有单独谈的机会。”约瑟夫伯爵笑了笑。
“英弗伦斯先生,这场宴会你觉得如何啊。”
庄园大门口的车流有管家和几位佣人在处理。
而那二位巡查的人员进了庄园去接赫穆尔先生,留萨贝达一人在大门做收尾工作。刚送走几名熟客的伯爵先生恰巧也在门口。
“很明目张胆。”
萨贝达坐在门口的一个石头上,擦拭着自己枪。擦完,他用煤油灯照了照枪管。昏黄的灯光印着他的侧脸。
“伯爵先生,您把瑞尔瑟家族当成什么?”
“嗯哼,”约瑟夫没太意外他会问这个问题,“当成,一个已逝的老朋友。”
“……‘已逝’。”萨贝达嘴里嚼了嚼字,停下擦枪的手,将枪塞回腰带里。
海洛因市场正在迅速膨胀。
瑞尔瑟家族提出想要与约瑟夫伯爵合作,试图获得海洛因进购权。而作为国会议员的伯爵先生看在旧日情谊的分上,分享了自己的人际。
但好景不长,伯爵先生发觉这个药品似乎并非官方所讲的那样。不了解实情的他,只能尽快从这场合作中脱身。
在瑞尔瑟家族获得进购权后,他们便贪婪地想要从伯爵身上获得更多好处,比如关税的减免优惠等。但这些都被伯爵一一拒绝了,他不是软柿子。
海外的海洛因原料不算昂贵,但加上一系列手续费用后,它的价格便变得不会被常人理睬。再加上出现了“本地海洛因”这种东西,卖不出去的情况就变得更为严重。
而为了改善这种情况,本地海洛因的龙头生产人,死者,便用来杀鸡儆猴。
这就是动机。
“还有件事……那个看上去17岁的孩子是谁。”
站起身的萨贝达将煤油灯提起来。
“你说的是,诺顿?”约瑟夫挑挑眉,“那是艾玛收留的小家伙,在你走后。”
“……?”萨贝达猛地定在地上。
“…从,从哪收养的?”
“贫民窟。”
“收,收养多久了?”
“快两年了。”
……
约瑟夫看见萨贝达亘古不变脸上突然闪过了很多情绪。
24日的下午2点,艾玛边拿着报纸边舔掉嘴唇上沾的牛奶。
【特大新闻:伊森迪彼得杀人狂再次现世!】
在伦敦西北部郊区森林里发现了一辆被破坏的、血迹斑斑的马车。现场留下了被钉在马车侧壁上的一张纸,那与彼得在前几次案件中所留下图案一样。未找到尸体,但苏格兰场方面推测受害者为一名警官和一名犯人。
在文字的侧边印着一张图片,拍摄的是一张画了个鸟头图案的纸。
“叮咚~”
艾玛将报纸放下,站起身去开门。
“嗨。”弗雷迪站在门口的台阶上。
“警长先生?”
“给。”
“这是,迟到的委托金,”弗雷迪将一个小袋子放在她摊开的手掌中后,然后又拿出一个盒子,“还有,艾米丽让我带给你的圣诞礼物。”
艾玛将两个都接过来。她先打开袋子,沉甸甸的,数了数,收到身上的口袋里。然后她拆开盒子——里面是一双崭新的手套。
艾玛拿着那双手他翻来覆去地看,她脸上的表情像在忍着股高兴的劲。
弗雷迪看着她反复看了几遍,笑了笑:“好吧,圣诞快乐。那我就先离开了。”
“——等等,莱利先生,”艾玛叫住了正要走的弗雷迪,“老警长请我们去吃饭,等诺顿和伊莱买完东西回来,我们就会出发。你也一起吧!”
“额,我,”弗雷迪也收到了这个邀请,他并不是不愿意,只是不合适,“我还是算了吧。”
“求你了…”
艾玛露出了一副可怜的表情:“一起去嘛…”
“你如果有事情做的话,会像之前一样叫巡警顺路给我送来东西的。你亲自来,说明今天你很空闲不是吗,那就一起去嘛…”
“嗯……”弗雷迪退后了一步。
……
“我懂的,老兄,这种时候很难拒绝的。”马车上,伊莱拍了拍弗雷迪的肩膀,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
弗雷迪看着伊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提了些旧话题:
“…对了,你确实不打算干了是吧。”
“…你说的是,以前那些东西?啊哈……”他沉默了会。
“…萨贝达走后,我就是个光杆司令,再加上那份职业给我留下了太多不好的回忆。”
“我实在没有理由继续留在那个位置上了。”
伊莱长出了一口气。
弗雷迪沉默了会,点头。
“等回去之后,我再清扫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残留的记录。”
“谢谢了。”
……
“拉刻快过来帮帮忙!我按不住这只鸡了!”
院里的修理工老头叫得很大声。
“来了来了来了!”桑德放下菜刀后赶紧赶了过去。
皮克诺福利院地方很小,只有六十个孩子。
院里有两栋建筑,都是只有一层的。一栋主要是职工办公室和教室,另一栋主要是宿舍和食堂。院子不算小,除了有孩子们玩的一大片空地,还有菜地和鸡笼,不过很多食物都还是从镇上买回来。
几年前伯爵曾提过要不要扩建,但院长回绝了:“福利院里就这么多的孩子,没必要。”
这是桑德,啊不,现在应该称作拉刻,这是拉刻第二次闻到这么浓的鲜血味道。
“呸呸呸……”他吐掉了嘴里的鸡毛,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他感觉人在推他的背。他回过头,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轻轻推着他,似乎希望把他推得站起来。
“快起来了,拉刻哥哥。”
“迪里亚又把厨房点了。”
“……啊?啊啊啊啊!天啊!——”拉刻赶紧连滚带爬跑去了厨房。
他刚到厨房,就看到柯根老师满脸灰地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小破孩。
“院长你…没事吧?”
……
“艾玛在和霍普一起玩呢。我把诺顿踹过去监视那两个活蹦乱跳的家伙了,防止出意外。”
伊莱拿着木铲从室外走回来。
现在是晚上七点。
霍普的父亲,伊莱先生,还有弗雷迪,这三人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晚饭。
霍普的父亲是个很壮硕的中年男子,从岗位上退下来后就当起了菜农。
“哐哐…”
现任警长切着菜,汤锅正在旁边咕噜咕噜地烧着。浓醇的香味从里面散发了出来。
他抬头看了眼摆钟:“烤鸡烧两个小时了,应该差不多了。”
“那我去看一眼。”那位父亲将手洗干净,奔到室外的烧炭炉里。
很快他就赶回来了。
“怎么样,里奥?”
“差不多。我把火灭了,再焖一会就能出炉。”
“壁炉那儿的派怎么样了?”
“我等会请看看。”伊莱将锅盖盖上,心里数着数。锅里的马德里炖菜沸腾着。
数到100后,他把火关上。
“我去取派。”
一分钟后,戴着厚手套的他把苹果派端上了桌。跟在后面上桌的是,马德里炖菜、羊肉蘑菇汤和培根鸡蛋卷,还有盘香肠土豆以及沙拉。
在艾玛他们闻着香味过来之前,里奥将那个烤鸡小心翼翼地端上了桌子。
“咚”
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门板上。莱利受惊后回过头看。
“天啊,他们来了。”伊莱看到三个探头探脑的家伙在大门。
“饿了就快进来吧。”
里奥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
“我想要那个腿…”
“不行,你已经吃了三分之一只鸡了诺顿。你不要太过分,”伊莱严厉阻止了他伸出去的手,“给霍普。”
伊莱上次见到这么能吃的人,还是请萨贝达吃饭的时候。
霍普,可怜的孩子,他没有察觉到那个包含杀意的眼神。他向伊莱叔叔道谢之后,呆呆地拿起那个鸡腿吃了起来。
艾玛坐在旁边,她拍着肚子,嘴上沾着马德里炖菜的红汤酱。意识被卷入了饱腹的温柔乡后,就变得模糊起来。
而里奥和弗雷迪两个大一辈的老家伙,在厨房里收拾锅碗瓢盆。他们吃的不算饱,但足够了。
“已经快二十年了,没想到。”
“是啊。”
“如果丽莎还在的话…大概也有艾玛这么大了吧。”
说完这句后,里奥便沉默了,他的心有些绞疼。
弗雷迪轻轻地拍了拍他老搭档的背。
里奥的手在颤抖。
“…最开始捡到那个孩子的时候,我给他起名叫裘克(joker)。因为我觉得那是上天对我开的一个玩笑。”
“找了四年自己的孩子,却只捡到别人的弃婴。”
“但你还是给他改叫霍普(hope)了,不是吗。”
弗雷迪将洗干净的盘子递给他:
“今晚是平安夜,好好享受这段时间吧。”
伊莱在厨房准备开始烤小饼干时,艾玛和诺顿、霍普在院子里研究怎么装饰圣诞树。
平常人装饰圣诞树,通常把灯烛挂在树枝上,还有一些五彩的带子来回缠绕。但这三位的想法可能不太相同。
干完活的莱利走出大门后,看见这棵树:
“……你们在虐待一棵树?”
“我们在装饰它。”三个人齐声说。
“…所以这就是诺顿你把便士黏在树上的理由?还有霍普,你快把你爸爸的警长帽从树顶上取下来,那个不是用来装饰圣诞树的。彩带是谁缠的?”
艾玛的手幽幽地举起来。
“你缠的彩带太多了艾玛——你是要绑架这棵树吗?”
艾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嘿先生小姐们,我饼干烤好……这什么东西?”伊莱抱着饼干盘子出来。
“是,圣诞树。”
“看上去……像某种仪式。”
“快招呼他们进来吧,这个时间往后,外面会很冷的。”里奥将最后一个碗装进橱柜里。
将警长帽拿下来,给了小霍普后,他小跑着进了房子里。
诺顿这时才感觉自己的手被风吹得有些僵住了。
“对了,”他旁侧的艾玛像是想起什么来了,开始在兜里翻翻,“差些忘了,给你的,圣诞奖金。”
她找到了一英镑。
“圣诞快乐!”
15
亲爱的卡卡,
您近来如何?
想必古里森家族现在已经乱作一团了吧。恭喜您,工作难度又加大了。
你的,
喵斯伯爵。
萨贝达将纸张点燃后,丢到铁盒里。他静静地看着那张白纸被火焰吞食,变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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